大宅

APH 省拟 闽粤 一

王闽家附近的县道又翻修了,一路上,坑坑洼洼的,直把王粤颠的难受。

到地儿了,王粤拿下行李,滴滴付完钱,朝眼前的有点历史的老院子走去。

王闽是清朝时修建的,那时候的三进院子,现在拆的拆,重修的重修,整个地儿没以前大了,但王闽照住不误,怡然自得。

王粤拿出钥匙,开了门,王闽可能出去工作了,人不在家,王粤放下行李就像主人翁一样的忙活起来。

给院子墙角一排的茉莉喷点水、摘点含笑花包起来、又给凤凰树施点肥,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看待。

王闽回来的时候,炉上已经架起一锅鸡汤,人参板栗鸡汤,案板上也切好细碎的韭菜,碗里有三个蛋,电饭煲已经亮起了保温的信号。

王粤围着围裙出来:“闽哥哥。”

王闽哎了一声,进里屋去换衣服,不是夏天,他也热出一身汗。衣服早就在椅子上备好了,王闽洗个澡出来,桌上已经两菜一汤。

谁也没说吃饭,拿了碗筷坐下,就开动。

食不言,寝不语。王耀的教诲,他们一丝可不敢忘,说不了话,王粤就故意在桌子下踢一下王闽,王闽喝着鸡汤,慢悠悠地倒了口气。

 

“你拿了什么东西来?”王闽问。

王粤来,就拿了一个小行李包,装了两三件换洗衣服和充电器。

“本来想给你带点荔枝来的,可你每次都拿龙眼来敷衍我。”

荔枝是岭南的特产,龙眼就是八闽的特色。

龙眼晒成干,叫桂圆,王粤有理由怀疑王闽不想吃了统统丢给他。

南方的兄弟中,擅长化女相的也就那几个,王闽就是其中一个。

王闽慢悠悠地泡了壶茉莉花茶,倒了两杯,“要喝吗?”

“你你你、真的是要气死我了。”王粤说着,端起花茶,刚想喝,觉得太烫,又不好意思放下,王闽见了把手中吹凉的茶递给他。

“你总是那么忙,消息不回我,也不来找我。”王粤端着茶气哼哼的。

王闽已经不会在像以前一样拿忙来敷衍他,将茶喝完,说:“湾湾要来了。”

“咩,嗰个扑街仔要嚟?”

王闽一听,不知道想到什么,噗嗤一声笑了。

 

王蒙刚加入王家的时候,王耀为了促进南方和北方的融合,让他们进京,兄弟姐妹们见面了,相熟识的很快就聊起来了。

化了女相的王闽正在和王蒙说话,说着说着,王粤走了过来,“你讲咩。”

见王闽又不搭理他,王粤又说了几句,王蒙听不懂粤语,听得很费力,便对王耀说:“那个人为什么咩咩叫,像羊一样。”

 

“好你个王闽,你又翻我旧账。”王粤立刻说回普通话,想到正事,不放心地问,“湾湾怎么要来?”

王闽叹了口气,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。

王湾,或者林晓梅,跟他们这群兄弟姐妹是最不亲的。

王家不以相貌,语言,文化区分人,但湾湾在很多方面已经不太像王家人了。

很多年以前,湾湾就对他说,“闽哥哥,我真的是王家人吗?”

那个时候的她一身染血的清朝旗装,站在北京城厚重的房檐下,阴沉沉的天空照不亮她的脸,她又问一句,“为什么要把我割走?”

话语一落,一道惊雷在紫禁城顶上炸开,湾湾身处晦暗不明的地界。得不到回答,她转身,慢慢地离去,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。

 

一家总会出几个叛逆仔,老冀家出了个王京和王津,于是老冀就没多少人知道了,在地图上,被北京不断扩张的地盘挤压着。

王粤有时候也不喜欢王嘉龙,单单看到他那粗眉毛,就能让他想到亚瑟·柯克兰。

王闽也不喜欢王湾有时候的言行举止,这会让他想到本田菊。

他们没有大哥那样的胸襟度量,在五常里长袖善舞,在国际上韬光养晦,面上花团锦簇和气生财,背后卧薪尝胆默默隐忍着。

单单是教育一个问题,王粤就不知道和王嘉龙吵了多少回。

王粤觉得意、识、形、态、不能变,他们骨子里是什么样的,王嘉龙又怎么能要把根骨剃掉呢?

王嘉龙觉得王粤受王耀指使,什么事都要横插一脚,不给他自由。

“你们要是觉得我这个粗眉毛讨厌,就不要来看我,我、我也不要你们看。”

清官难断家务事,再明事理的人也理不清家事。

家事之所以是家事,就是因为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,不管怎么样安排,总会有亏欠。

王嘉龙和王湾觉得在这些年,他们和王耀分开太久,离心离德,对着王耀怀着几分戒备,便不愿意轻易亲近。

虽说如此,在王耀落魄的时候,香港发起“一碗饭运动”,将捐赠所得毫无保留地交到了王耀手中;澳门有了“澳门四界救灾会”,当王濠镜出现在昆明时,王耀握着他的手紧紧不放,泣不成声,王濠镜反过来安慰他,“大哥,不哭,我们都在呢。”

 

 

王家人过年,大哥在哪里,他们就去哪里过年。

王京是个喜欢开玩笑的,随着他的地盘不断扩大,底气越来越足。开起兄弟间的玩笑毫不手软。

“要是按照文化来算,我们这儿,闽和粤的孩子都可以生一堆儿了的。”

兄弟姐妹心照不宣地笑了出来,王粤在大笑的人群中立刻看向王闽,王闽淡定地吃下一个虾饺,看王粤看他,露出淡淡的笑意。

王粤伸手去勾他,他一筷子夹了个藕片放他碗里。

王粤还没等到藕片入他碗里,就被隔壁的王赣截胡了。王粤眼睁睁地看着王赣一碗横叉过来,截走藕片,他举着筷子还没反应过来,旁边的王湘和王赣平分的藕片,一个沾芝麻酱,一个沾辣酱,吃了。

王粤简直要被气死了,这是闽哥哥给我的,你们这群妖怪做什么妖。

王闽又给他夹了个肉丸,又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。

王粤这才转怒为喜,满意地继续吃起来了。

王京看一眼就移开眼,“啧,真是没眼看了。”

“王桂呢?叫王桂出来,看他的好兄弟整天和王闽腻歪着。”王浙起哄道。

王桂一向人狠话不多,处在山清水秀的广西,养成一副秀气面孔和平淡好脾气。

他立起筷子,淡淡地说道,“我是兄弟,人家是夫妻。”

“哦——”兄弟姐妹们笑了。

门开了,王耀从外面走进来,“怎么了?笑得那么开心!”

“大哥来啦。”

“大哥,这边这边。”

“大哥,坐这里。”

“大哥,别听他,坐我这儿!”

王耀随便挑了一处地儿坐下,马上就有兄弟递过来一双碗筷,王秦拿过盘往他碗里拨拉些菜。

王耀看着都要冒尖的碗,笑了,“你们也吃啊,怎么都让我吃。”

“吃了吃了。”

“大哥今个儿来晚了,得罚酒。”

王耀利落地自罚三杯,在大家一片起哄声中,面上增了几分红色。

王耀笑着,含笑的目光在大家脸上一一掠过,可转到桌上一处角落,三副没有用过碗筷被堆在一旁,他笑意骤然收敛了。

酒宴散去,王粤王闽留下来帮忙收拾碗筷。这些碗筷是特意烧制,碗底有大家的小名,王粤碗底写着粤,王闽底下是闽。

王耀摸着那三个碗底的字,叹了口气,将碗筷放好,阖上柜台。

王粤看着很心酸,想说点什么,王闽捏住他的手,摇摇头,不让他说话。

 

有一年过年,王湾来了,站在门口不敢进来,带着点胆怯和不甘心,直愣愣地站在门口,看着里头灯火通明,热闹的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,最后一咬牙,走了。

王耀最先发现窗外的人影,他等着王湾自己进来,可王湾却走了,他起身想要追出去。

王秦拦住了他,一时间整个屋子冷了下来,就剩锅中汤咕咕地沸着,兄弟姐妹们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,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
王耀看着他们,几次张口,最后叹了口气,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
那一年,那三副碗筷还是没有用上。

 

“你说,要是王湾当时愿意走进来,会怎么样?”王粤不止一次设想过,要是王湾愿意走进来,王嘉龙不那么犟,王濠镜不迁就他们,很多事情会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。

王闽摇摇头,“难。”

现在就算王湾愿意走进来,他们也未必愿意在像以前接纳她了。


王闽的家是个老房子,老派的闽地建筑,砖瓦建筑,檐角高翘,木头窗户,上面嵌着不太通透的玻璃。进内屋后有些暗,王粤开了灯。

躺在古制木头床上,有些太过安静,王粤想起来了。王闽家里原有只老猫,养了十几年,走的时候,王粤陪着王闽去埋了。自那以后,王闽家就有些冷清了。

“要不然我送你一条狗吧。”王粤说,“有一只狗,也热闹些。”

没人回他。

“你总是不听我说话,我一个人讲也很无趣啊。”王粤打了个哈欠,懒洋洋地躺在床上。睡意来袭,他放松了四肢,五感渐渐迷失。在彻底消失之前,他听到了王闽的回答,“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嘛。”

 

第二天,王粤醒来,下意识要抱一下王闽,却被她推开。王粤一惊,定神一看,王闽已经化了女相。

王家多美人,北方干练,南方温婉。东北女人性情豪爽,柔中带刚;华中美女身材高挑,淳朴善良;西南妹子泼辣热情,肤白貌美;苏杭女孩温柔含蓄,不娇不作。

早年港星云集的时候,王粤也是见过不少美人,但真正能在他心底留下来的只有王闽。因为王闽对于他已经不仅仅是骨肉血亲了,而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。

 

早餐去早市吃碗仔粿和扁食,吃完王粤就牵着王闽的手去买菜。

王湾要来,王闽要亲自下厨,王粤在一旁酸溜溜地站着。

王闽无奈,夹了块刚煎好的海蛎煎喂给他,吃着热乎乎的海蛎煎,王粤笑得心满意足。

王湾来了,王湾这个人有时候骄横任性,行事乖张孤僻,可该做的礼数,她一个也不缺。来的时候,她一手一个伴手礼,左手是台湾乌鱼子和干贝鱼子酱,右手是凤梨、莲雾等等热带水果。

王粤开的门,看见王粤,她嘴角下意识一撇,“又是你。”

王闽看见她大包小包的,大热天又没有撑伞,额上一阵细密的汗珠,连忙把门拉开,“快进来快进来,怎么又拿那么多东西?”

“还不是你喜欢。”王湾拿着包从王粤身边挤进来,没好气地说。

桌上已经备好了满当当的小吃甜食,王湾看见红通通的荔枝肉,忍不住取了碗,夹了一口吃,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。

王湾嗜甜,以前王耀手中的糕点多半都是她吃掉的,气的王京拧她的手说她是个南蛮子,不知礼数。

王湾知道王京不满的是她在王耀心中的地位,她就是故意要气王京,王家人对她越是不满,她就越是认为她在王耀心中地位越高。

王耀有心化解,但王湾愈发左性,非要自己作。

看王湾脸上又瘦了几分,整个人没有以前丰满,以前的王湾少女感十足,一张嘴一口嗲嗲的娃娃音,现在的王湾颇有几分被迫成熟的感觉。

王闽有些心疼,不管如何,王湾是在她身边长大的,两人文化渊源可追溯到三国时期甚至更久远的时代。哪怕清朝的时候,王湾被接到王耀身边亲自教养,他对王湾的宠爱依旧不改。

 

王粤知道王湾不想见他,自己找了个话头,躲到书房去。

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咋地,王粤看着书,王闽和王湾的话,他听了三五分。

“……以前你自称自己是河洛郎,说自己岛上人是从河南移过去的,为自己有中原文化而骄傲,现在这些你都不要了吗?”

“我没有说我不要。我是岛民,岛民也有自己的小民尊严,别拿你们大陆的那一套来管我。”

气氛骤然冷凝。

王闽沉默一会儿,继续开腔:“龙先生的书,我也有看,我知道那些年,你过的不易,你一个女孩子家……”

“女孩子怎么了?女孩子就比你们差吗?”

“……我不是这个意思,你看我现在也是女孩子。我们是不能简单用性别定义的。”

王湾打断她的话:“那你究竟想说什么?”

“你说你不在乎大国的崛起,更在乎小民的尊严。”

“是!”

“当年你被带走,无外乎国弱民衰。无国就无民,没有大哥,我们也无法自立门户……你非要打小民的感情牌,你可有想过,没有大哥,本田菊能正眼看你,阿尔弗雷德愿意亲近你?”

王湾没有说话。

王闽继续说:“你一直不切实际,不管是你以前的‘光、复、大、陆、’,还是现在的‘占、岛、为、王、’,亚洲四小龙的风光终究是过去了,你要怎样才愿意认清现实?你是我们王家的人,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妹,我们不会害你的。”

王粤听着听着就趴在墙上了。

王湾一声抽噎跟着一声,王闽一直劝她,“回来吧,我们一直等着你。”

“回来?!哪里还有我的位置?”王湾尖声喊着,“不是你们说武、力、解、决、吗?不是你们说要留、岛、不、留、人、吗?”

王闽被她喊着头疼,“哪有的事,你不要被网、络、蒙、蔽、了。”

“你们都盼着我死,我死了,你们就如意,我偏不要。”王湾尖声哭喊着,冲出门去,“你们没有人爱我,你们都恨我,都讨厌我。”

王闽用手撑着脑袋缓缓坐下,王粤走到她身边,按摩她的后背,替她把气捋顺了。

“你都听见了。”

“是。”王粤搬来椅子,在她身边坐下,搂过她的肩,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身上,“没事了,她早晚会想明白的。”

“唔。”

 

“家那么大,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听话的。”

“我等的起,等他们回来。”王耀说着,慢慢掀开了茶盖,抿了一小口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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